theArachne树女士

职业极客女,写作是爱好

【秀朱】天缘

“一入情网,便是永恒。”

 

*独立短篇,为组织覆灭后的故事

*朱蒂与赤井将如何找回彼此?

*全文约5000+字

 

周六上午八点,朱蒂按掉闹铃,伸手挡了下窗外溜进来的阳光,准时从单身公寓起床。

今天降温,需要换大衣,她于是打开衣柜翻找。她将移门拉到末端,有什么东西忽然闪了她一眼,令没吃早饭的她有些晕眩。她回过神来,发现衣柜深处挂着一件米白色大衣,胸口别着一枚向日葵图案的宝石胸针。

白金底座上,黄水晶、黑曜石和祖母绿镶嵌的精致花朵闪耀着光辉,璀璨得就像从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吃了三年灰。朱蒂愣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,找了件厚薄适中的灰色大衣套上,将这件饰品同尘封的记忆一起关回黑暗。

她洗漱完,煎了两个荷包蛋,配上小熊麦片和牛奶当早餐。她整理好下楼,面庞浮现灿烂的笑容,宛如冬日暖阳。

“早安,克莱尔。”她经过底楼的楼管室,棕色皮肤的中年太太愉快地向她问好。她是个典型的拉美妇女,开朗好客。三年前朱蒂独自搬来,听说这样的美女还单身,她热情地要为她介绍对象,都被她婉言谢绝了。即便如此,她依然常邀请她到她家聚会,给她送来各种特色美食,“今天星期六,又去社区服务?”

“早安,卡塔琳娜。”朱蒂笑着回应,“是啊,皇后区的民众可不会自己接种新冠疫苗。”她朝楼管太太点了点头,便以旋转门出了公寓楼,向最近的地铁口走去。

克莱尔。三年了,她听别人这么叫她时已不再有异样的感觉,如同呼唤他人的名字。然而现在的她,再也不用扮演别的角色,不用以生硬的日语口音装作甜美的英语外教,也不用时刻准备当王牌的副手了——虽然老实说,她也不是不喜欢那样。如今她虽然又一次抛弃了从前的身份,却比以往都要更像自己。因祸得福,意料之中,她这么做的目的所在。

黑暗组织的任务收场后,朱蒂便切断了与熟人的联系,悄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。作为富有经验的特工,她轻松地走完了所有程序。从删除朱蒂·斯塔林的全部档案,建立以假乱真的新身份,到销毁能追根溯源的私人物品,默默搬去提前找好的住址。她一丝不苟地办妥一切,没有请求任何人帮忙。

最后,望着纽约市的单人公寓和射击教练的工作,朱蒂松了口气平静下来,露出崭新的笑容。她从八岁起便持之以恒地为摧毁组织而奋斗,整个上半辈子似乎都在为它而活。当组织最终覆灭,她仿佛突然失去了方向。她需要一些喘息的空间,需要抛下一切来探索生活的可能。或许只有彻底重头来过,她才能认清自己是谁,还拥有什么,又需要什么。

况且,这个旷日持久的任务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,留下的伤痛已远远超过美好。她熟悉和深爱的人一个个地离开,剩下的也一点点对她封闭了心门,她不想在过去的希望与失望中蹒跚踌躇了。

纽约州作为蓝州,民众对抗疫的抵触情绪没有那么大,但普及疫苗仍然不容易,尤其在贫困户的聚居区。朱蒂早早地来到接种点,照例做了常规检测和消杀,将社区为经常光顾的志愿者准备的防护服让给了一名秃顶的中年。他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,显然不情愿于周末早晨出现在这里,一看便知是因违反法纪而被迫过来的。但当她将包裹全身的白衣递到他面前,礼貌地告诉他穿戴方法,他木讷的面上竟划过一丝触动,中规中矩地换上去做了准备。口罩遮不住她的微笑,但她依然将其拉好,迎接渐渐排起的长队。

上午的接种进行到一半,队伍中间突然一阵骚动。朱蒂前去查看,发现几个不三不四的白人青年正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东亚女子。她衣着虽不昂贵,却十分整洁体面,细看还能品出稳重和经典,怎么也不像常年住法拉盛的基层华人。面对调戏,她温顺的脸上满是震悚和愠怒,却浑身僵在那里,嘴和身体都一动不动。

“她是谁呀?以前好像没见过。”朱蒂好奇地询问身边的当地妇女。

“李女士吗?她也是个可怜人。她的丈夫是亚洲一个国家小有成就的商人,承诺带她移民过上美好生活,她便说服她的父母,带上嫁妆跟他来到这里。谁料没过多久,他就卷走所有的钱和别的女人私奔了……

“她原本在家也算养尊处优,哪里受过这委屈哦?无论如何,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。医生说她的发声器官没有问题,应该是过度震惊而失语。有好心人将她安置在了法拉盛,无奈还有垃圾骚扰,烦不胜烦……”

朱蒂涌起一股对她的同情。她完全理解最信任的爱人撇下自己离开,从此再未归来的感觉。然而一直到三年前,她还竭尽所能地跟上他的步伐,愿意追随他上天入地,前往海角天涯。现在回忆起那一切,她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。好在她挣得了当下的生活,这证明了那种困难是能度过的。她回过神来,发现几个流氓还缠着女子不放,甚至开始对她动手动脚。

“嘿,你们干什么!”她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过去,大喝一声,惊动了他们,同时下意识地将女子挡到了身后。

“好呀,又来了个小妞。要一起玩儿吗?”那几人更兴奋了,挂着猥琐的笑渐渐靠近,企图围住她们。

朱蒂玩闹般地弯起嘴角,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。她将身体重心稍稍上移,抬起左臂猛地肘击率先从后方包抄过来的黑发男子,又侧跨一步绊住他,以过背摔娴熟地将他甩向前方,撂倒了扑过来的黄发青年。她撩了下头发,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剩下一名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,想刺向战战兢兢缩在一边的李女士。

“够了。”他的动作在一声令下中停住了。朱蒂寻找声音来源,发现是刚刚接受她防护服的中年男子。医用护目镜将他的眼眶盖得严严实实,却遮不住他白头鹰般锐利的目光。为首的黄毛刚想发作,对上他的眼神,立刻显出发憷的模样,叫上其他两人离开了。

“谢谢,先生……?”尽管现场情况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,朱蒂还是感激地望着他。她还不知道他的姓名。

“菲斯克。”他转过身,淡淡地说。朱蒂这才注意到他身材魁梧,浑身肌肉几乎塞满了宽大的防护服。

“那么谢谢你,菲斯克先生。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。”她真诚地谢过他,挽起李女士的手臂,带她去接种点打完了第一针疫苗。“刚刚真是讨厌,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。想去喝杯咖啡吗?”她眨了眨令人无法拒绝的蓝眼睛,挽起她走向了附近的咖啡座。

接下来的闲暇时光中,朱蒂尽力帮助这名女子,首先便是教她不把自己当作受害者。她为她介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,陪她一道做团体治疗,在她情况好转之后,为她推荐合适的工作。她需要她的时候,她就赶到她身边,听她间断地表达自我,或只是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喂鸟。女子渐渐地开口说话了,朱蒂感觉她的心结也解开了不少。她意识到,或许不只自己在帮助她愈疗,她也在帮助自己打开心门,重新信任和接纳这个伤害了她的世界。

半年之后,李的失语症完全好了。朱蒂这才发现,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,口音虽少了些腔调,但用词和语法都十分规范,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。她在一家为华人提供英语补习的机构工作,两人仍然保持着定期去咖啡馆小坐一会的习惯。

有一天,她们在露天咖啡座喝着卡布奇诺。李盯着朱蒂精致的面孔,若有所思地说:“你知道吗?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。”

“我前夫和那女人开车走的时候,我儿子骑着滑板就追上了高速,差点出车祸。”想到这里,她后怕地倒吸一口凉气,“但却有一辆车,好像是一辆福特,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人摔倒在地,立刻以高超的技术刹车漂移,稳稳当当地横停在他面前,简直像《速度与激情》。不仅没撞到他,还给后方车辆留出了足够的反应时间,硬生生逼停了那条车道上的车流。”

朱蒂本想问她怎么没告诉自己她还有个儿子,但看她终于能平静地回忆过去,便没有打断她,耐心听她继续说。

“那辆车的司机下车之后马上打了911,把我儿子送到了医院。听我儿子诉说我们的遭遇之后,他给了我们很多帮助。他帮我办了移民,给我儿子找了一家公立寄宿学校送了进去,还承诺为我提供法律协助。但我当时还没法说话嘛,这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……”她微低下头,似乎有些羞愧,用勺子搅拌着咖啡杯中的泡沫。

“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让我想起他,可能你们的气质很相似?又或许因为,我来美国人生地不熟的,你俩都是我的大恩人吧。

“他奇奇怪怪的,一年四季都戴着帽子,喜欢向日葵和红色小鸟。他看样子像亚洲人,却有一双绿眼睛。对了,今天待会儿他就要来找我。哎,他好像提前来了——”话音未落,进门处铃声响起,李快活地举起手臂,向后方某人挥手示意。

朱蒂回头,朝咖啡馆门口望去——

 

“若有天缘,则离别终会相见。”最近,赤井秀一经常想到这句话,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他从不是那种相信缘分的人,他向来坚信命运是可以安排和掌控的。就像多年前他生平第二次前往日本,在穿过斑马线时以怪异的姿势倒在了一名女子车前;随后在医院,那女人温驯蹙眉,无意识地对他心花怒放,那个致命的卧底任务由此开启。这些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结果,她觉得缘分如此奇妙,而他只觉得讽刺。谁能想到,那是他噩梦的开端呢?

距离他上一次因公前往日本已经过去三年了。在这三年中,除了同事工作往来,他再没有主动联系过从前的同伴。此前他还与秀吉和柯南——工藤新一——保持着不定期的联络,最近一年也渐渐断了。每当听到他们的声音,他的心中便会充满苦涩;他们的幸福就像一把尖刀,时刻提醒他自己失去了什么。

朱蒂,他的女友,他的小鸟,他的花儿。他们曾是那样亲密,恩爱到无人不羡慕,默契到连上司也不忍把他们分开。后来即便不在公开场合显露恋人的身份,他也无法不注意她,忍不住愉悦地向她炫耀自己的实力。若无法将她搂到怀里,至少他还能将她放在心头。重归于好是必然的选择,他所要等待的只是任务结束。

她真的只把他当成了前同事吗?直到她消失前一周,她还在会议上喊他秀,理所应当得仿佛他从未打碎她的心。于是,在一切收官之后,他花了一整天挑选戒指,但当他驱车赶到她一直住的高层公寓,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,干净得如同朱蒂·斯塔林从未存在于人世上。

他强忍住不顾一切爆发的欲望,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地毯式搜寻。一年、两年,纽约市、华盛顿、加利福尼亚、东京都、千叶县,他以最古老的方式追寻她的踪迹,用双脚丈量了她到过的所有场所,用双眼扫描了或许是她留下的每条蛛丝马迹。他询问当地警察或城市管理,请求他们帮忙调取监控,可没人能公开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。她的手法十分专业,显然不想被他找到,最终他不得不承认,自己可能失去了她。

离开日本之前,他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头,宛如一具行尸走肉。在东京这个国际化大都市,各种肤色的人们笑靥如花,却没有一张笑颜为他绽放。他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唯一在乎的女子,见不到她阳光般的笑容了。她离开了,他错过了。

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。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了那间小庙,又是如何在姻缘签的竹筒中抽中了“天缘”一签。他木木地站在那里,望着雨水如断线的泪珠从瓦片屋檐上滴滴滑落,只觉得自己怎么也读不懂那两个汉字的意思。这明明是他最了解的语言之一,熟悉得就像与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。

“小伙子,你好像在找什么人?”

他回过神来,发现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和尚正看着他。他身着青灰色布衫,比他矮一个头,却气定神闲、慈眉善目,颇有几分仙风道骨。他应该就是这里的方丈了吧?

“嗯,我在找我的……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。”她应该早就不把自己当作他的女友了吧?甚至比他想象得还早许多。他咽下到嘴边的话,第一次感受到这件令人痛苦的事真正成了现实。她不在他身边了,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。他望向远处雨水冲刷下的高楼大厦,眼眶不由湿润了。

“是一名女子。”老僧见到他手中的姻缘签,他递回给他补充道。他本想苦笑一下,却只从喉咙中发出半声沙哑的呜咽。

“缘分虽由天注定,但偶然终成必然;若有天缘,则离别终会相见。”老僧望了一眼那支签,缓缓向他道出了这句话,仍然睿智地微笑。

他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,少数理解的部分也并不认同。这位高僧大概是不会对他作进一步解释了,他望着他从容的神情,不知为何也平静了下来。

既然她不想让他找到,那么他就尊重她的选择吧。(说得好像他有选择似的。)

在积攒了近十年休假和事假用尽之时,他终于回到了美国。他向局里申请了一个闲职,再不频繁往返于亚欧和美洲大陆。偶尔,他也带队执行一些颇为困难的外勤任务,令新探员见识宝刀未老的王牌实力,但平时,他主要为民众提供切实的帮助。这是她会希望自己做的事吧?

这天是平常的一天。下午两点,他要约见那个不幸的女人,据说她已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恢复了说话的能力,真是太好了。他换上暗红长款针织衫,戴上针织帽,小心翼翼地在长风衣袖口别上向日葵图案的袖扣。做这一切的时候,他又想起了离开日本前,那名老僧对他说的话。他摇了摇头,那是几年前啦?

他驾驶福特野马来到了约定地点。推开咖啡馆的门,李女士向他挥手示意。他远远望着她那桌,清晰地见到她的对面还坐了另一人,一名有着向日葵般金发的女子。他愣住了。

女子见状,也回头望向门口。湛蓝与深绿的眼眸对视,时间静止,宇宙热寂。

他走向她,如同走向命运的必然。


评论(39)

热度(322)

  1.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