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秀朱】同心
“一寸同心缕，千年长命花”
*独立短篇，关键词：梵高、向日葵、分手前夕
*灵感源自秀朱同人曲《你的星》及欧美民谣《星月夜》
*全文约5200+
周六上午，朱蒂·斯塔林探员来到新宿区损害保险日本兴亚总部大楼的顶楼，到东乡青儿美术馆欣赏梵高名作《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》F457。
艺术是她的爱好，就像音乐对于秀，尽管日常投入不多，却能让他们心神安逸，宁静致远。此前错过了铃木集团举办的梵高向日葵合展，她一直十分遗憾。这个周末，她终于抽出时间，近距离观看此系列收藏于日本的一幅。偌大的花盘从简单陶土罐中冒出，开得大胆而深沉，热烈而奔放。有几朵已由盛转衰，却依然恣意冒发，无拘无束，如同团团火焰，是画家的生命在燃烧。
她静静地站在这首明黄的交响曲前，让浓郁的色彩同回忆一道冲刷灵魂的海滩。橙黄的花朵同她的金发交相辉映，谁更顽强，谁更绝望？五年前他们最后一次约会，也是欣赏梵高的画作啊。
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挤在曼哈顿中城的高楼大厦之间，仿佛一只受困于钢铁森林的瑞兽。朱蒂没料到赤井会带她来这里，休息日他们通常在公寓中黏腻。然而无需多言，她也能感知到他的异样，宛如空中雷达与海中声呐，在每一次危机来临前拉响警报。
她走在他的身后，跟他穿过拥挤的人潮，来到位于四楼印象派厅，欣赏那副闻名世界的《星月夜》。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，这幅画前总是聚集了一小撮观众，手机相机拍照不止。他却停在人群之后，双手插兜，无言地盯着远景夜空中靛青与亮黄的螺旋，如同麦加的朝圣者见证巍峨的方形克尔白。从前他们外出约会，他总牵着她的手，唯独这次例外。是因为他的卧底任务开始了吗？朱蒂向前迈了一步，摘下眼镜避免反光，品味这幅举世瞩目的绝美油画。
她向来喜欢印象派画家，喜欢他们笔下的光影变幻，而后印象派的梵高又是她的最爱。这名荷兰画家之于她，就像贝多芬之于他，是他们自相识便那样默契的原因之一：那样狂野而痛苦的灵魂，在躁动中寻找宁静，在绝望中寻找欢乐，帮助无数人找到希望，自己却在孤独中去世。或许，没有人比他们更能理解这样的艺术家了吧。
朱蒂往侧后方瞥了眼，他那肃穆的面庞与紧抿的薄唇诉说着心情的沉重，深色的瞳仁则与画面左侧朝天舒展的暗绿丝柏重叠。赤井，绯色，她莫名想到了文森特那赤红的须发。尽管经历和性格都大有不同，但疯狂、清醒又痛苦，是他们灵魂的契合之处。文森特的痛苦源自他超越时代的激情，而他则是因为必将面临的黑暗。为了捣毁笼罩全球的阴影，他必须化作黑暗本身。亦余心之所善兮，虽九死其犹未悔。
没有什么能改变这点，即使是她——尤其是她。儿女情长，英雄气短，她怎能动摇他的决心？何况这也是她的义务与使命，是她必须给父母的交代。二十年如一日，无人能妨碍或阻止，尤其在这样的关键时刻，他已初步打入组织。
她似乎意识到了他今天带她来这里的原因，也预感到了他所要做的。必须得这样吗？她弯起嘴角，双眼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。她完全明白，若处在他的位置，她也会作同样的决定。要想骗过别人，必须先骗过自己，就像他一直说的。
越是清醒，也就越是痛苦吧？
此刻，望着浓墨重彩的画布，她完全理解了身后的男人，这个即将不属于她的男人。他是如此渴望光明和色彩，可他的世界却只能有红黑两色，那是他必须肩负的责任。而她所要做的，就是让这颗银色子弹一往直前，命中两人共同的宿敌。
他是她的恋人，他们彼此相爱。然而就在这一刻，她明白，他就是自己命定的那个人。从今往后，他们依然风雨同舟，和衷共济。无论他如何选择，她都会尊重他；只要他希望，她便会等他。待他凯旋归来，再与他举案齐眉。
画面右上角月亮发出柠檬黄的暖光，离那束顶天立地的丝柏那么近，又那么远。朱蒂再次露出了微笑，苦涩却真心。
比起现代艺术博物馆，坐落于中央公园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要安适得多，就像一位古典美人丰腴地躺在大自然的圣所。离开第五与第六大道，赤井带朱蒂来到这座壮丽的殿堂，径直走向了19世纪油画的展厅。宽敞的大厅，雪白的墙面，两朵向日葵安静地躺在湖蓝的背景上。较小的一朵背对画框，茎叶是比花瓣浅一些的麦秆色，而较大的一朵则面向观众，虽已有发蔫的迹象，却仍以铬黄、橘黄与土黄的花瓣拥着古铜色的花心，如同静谧夜空奏响一首明星变奏曲。他不住地笑了，目光从画布移向朱蒂的金发，也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。
想来令人悲哀的是，文森特的一生充满了孤寂与无望，在被爱的渴求中挣扎窒息，却钟爱蓝黄这样明丽的色彩，将光明与美好洒向愿意了解他的每个人。他的作品总让他想到她，永远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新鲜锐利、朝气蓬勃，青青园中葵，朝露待日晞。而她又是那样坚忍不拔、勇敢无畏，用安全与希冀守护他人，将苦难与悲伤咽下喉咙。即使有他在身边，她也没有丝毫懈怠，反倒更加奋发图强，决意成为王牌之后的首席精英。
赤井默默叹了口气。他明白她的戮力源于她为父母复仇的渴望，可他忍不住怀疑他的陪伴是否无意间打乱了她的步调，加重了她的负担，令她更执着地逼自己前进。她为什么就这么倔强呢？在他面前，她本不该需要证明任何事。自从见过她射击的模样，他就知道，她迟早会成为最出色的特工。
或许，他只是不想见她像他那样舍生忘死。夙兴夜寐的苦行僧只他一个就够了，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放任挚爱冲入危机四伏的泥淖——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离开她，与她彻底断绝联络，才能避免将火力引到她身上，不让身为好莱坞女星的组织干部苦艾酒将苍白的手爪伸向她的倩影。
赤井将目光移向后方的丝柏树，努力忍住抽烟的冲动。这次任务，他要接近一个为大男子主义所荼毒的传统东亚女人，一个乏善可陈、索然无味的女人。平平无奇的外表下是空洞无物的大脑，他只是略施小计，她便上了钩。见她家庭主妇般做饭洗碗，他不是没有感激和同情，可他与她貌合神离，连沟通都困难，又谈何情爱。然而为了这样一个女人，他必须放弃他的缪斯，视死如归。
恨我吧，朱蒂。至少你能安然无恙。
此刻，朱蒂沉浸在这片五彩缤纷的海洋中，自己也成了艺术的一部分，美得惊人。她不知道的是，不看画的时候，他一直注视着她。她是他星月夜中的月亮，是他绽放的向日葵，是他沉重使命中最绚丽的一抹色彩。他怎会不爱她，怎么忍心让她出事呢？
两人回到公寓时已是晚上。朱蒂草草清洗便上了床，赤井却在浴室中待了很久。他用她的力士玫瑰香皂清洁自己，又用薄荷味漱口水刷牙漱口，洗去一身烟味，做回两人初识时文质彬彬的英伦绅士。从英国到日本再到美国，他从少年起便迁徙不止。如今看来，他穿越千山万水，似乎就是为了找到她，她便是这一切的意义。然而也像候鸟一样，今夜他能守在她身旁，明日他将展翅而去。最后一次温存，他想为她留些美好的记忆。
（激情片段，1000+字，详情见WB theArachne）
他没有说他爱她，他从来无需那么做。这已然成了全世界的公理，无人不了然。他吻了吻她的额头，出了卧室。既然拖得越久就越难割舍，那就省去依依惜别吧。她会恨他吧，她最好恨，要是这样她能好受一点。赤井走到客厅，没有开灯，站到窗前点燃一支烟，思索明天开车兜风要和她说的话。
朱蒂从这捧热情洋溢的油彩花束中回过神来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。组织里的那名女子一定很爱他吧，令她也黯然失色，他同她分手不过用了两句话而已。她摘下眼镜，用袖子吸干脸上的泪迹，闭眼深吸一口气，想要恢复平日的状态。
当她再次睁眼，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面前，边缘绣着几朵向日葵。这独一无二的图案令她迅速认出了它主人，那个自她踏进这座美术馆就忍不住念想的人，一个她以为早就不把她当作故事女主角的人。她抬起头，证实了猜想：“秀？”
赤井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。见她怔怔的模样，他用手帕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，然后接过眼镜帮她戴上，就像呵护一朵易碎的玫瑰。
他将手帕收进上衣口袋，转身与她肩并肩，共同欣赏那副画。他犹豫了片刻，张口说道：“梵高生前穷愁潦倒，死后才名扬于世。他一生经历了爱情的挫败，信仰的破灭，事业的坎坷，最后孑然饮弹自尽。然而有一个人始终陪伴着他，为他提供物质和精神的支持，不遗余力地介绍和推广他的作品。高山流水，知音难觅，那人是他终身无悔的知己。”
“提奥，他的弟弟。”朱蒂接口。梵高的生平故事她了然于心。难得周末，他不在家看着隔壁那女孩，来这里是做什么？她抿了抿嘴，有些困惑。
“这周那几个孩子都去露营了，有阿笠博士陪同。我就猜你会在这里，所以来看看。”他点了点头，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，继续说道，“我想说……能有这样一个人，无论艰难或顺利，无论成功或失败，一直信任你，永远支持你，是一件幸福的事。”他左手伸出裤袋，与她的手背微微相碰。
朱蒂侧头望了身边一眼。他说这话，真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？
赤井等待了几秒，见她无动于衷，叹了口气。“梵高一生至少爱过四名女子，后两人勉强与他两情相悦。我与他不同，我只爱过一个女人，一个同向日葵般灿烂的女子。”他不再试探，牵住了她的手，与她十指相扣。
他抓着她的手，转身与她面对面。望着她澄澈的双眼，他只觉得惭愧。“对不起，朱蒂。我知道我深深地伤害了你，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弥补。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……但我依然希望，你能回到我的身边。”他耗尽所有的勇气，诚挚地脱口而出，“我的眼中从来没有别人，只有你。”
朱蒂盯着他俊秀的面庞和好看的绿眼。这是真实，还是梦幻？她闭上双眼，向前探身，扑到他怀里吻住了他的唇。
美术馆的灯光恰到好处地照亮了梵高的亲笔，照亮了花瓶中的十五朵向日葵，也照亮了这对在画框前相拥而吻的恋人。赤井没有任何迟疑，勾住她的脖颈，将她揽入自己宽阔的胸怀。他的手指轻柔地捋着她的秀发，那熟悉的玫瑰清香令他彻底迷醉，仿佛喝饱了香甜的果酒。他吻着她，感到那颗日渐枯死的心重新鲜活地跳动了起来。他是怎么熬过成百上千个没有她的日夜的？她松开他的脸庞，他却仍将她扣在怀里不放，好似害怕她变成玲珑的鸟儿挣脱飞走。
“你说得对，我是很难将你的作为抛诸脑后。”朱蒂抹了把脸，这才发现自己又热泪盈眶了，“但我们应该能找到办法，把那些复杂情况化繁为简。毕竟我们不止任务搭档，也是生活伴侣，对吧？”
“当然了，当然。”赤井笑了，露出专属于她的温柔神情，令她的心乘风飞扬。他们的世界就此明亮了起来，宛如梵高的杏树花开。前方的危机瞬间变得不值一提，他们找回了彼此。
他紧紧拥着她向门口走去。他再也不会把她放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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